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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1章 碎碎平安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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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1章 碎碎平安】

陸懷伸手,把她從地上撈了起來。修長指尖冰涼,仿佛沾著三月的朦朦霧雨,尚芙蕖不由問。

“當真不要緊嗎?”

他習武的體質,手就沒有這般涼過。

正想去扒對方衣裳看傷口,卻被輕飄飄按住,往懷裏攬的更緊了些。陸懷道,“不妨事,等過了陰雨時節就好。”

目光在對方鬢上那朵沾露的初春桃花流連,他忍不住伸手,觸及一片柔軟濕漉,“策試下月放榜。”

尚芙蕖不曾察覺,只道,“反正清兒年紀還小。這次就當去湊個熱鬧,不必緊張心焦。那日他從試場出來時,臉色與平日無異,問了也只答聲還好。”

他打小就是這副什麽都看不出來的面癱樣子。

若不是陸懷建議,家裏讓其下場一試的想法,還不一定堅持。

“未必。”陸懷緩聲,“此子心性過人,不是池中之物。”

“反正他能喜樂安康就好。”尚家家風,只雞自己不雞娃。

“對了,還有一件事。”

她忽地轉過臉,陸懷一時避閃不及,花瓣輕擦過面頰,留下一道濕痕。尚芙蕖依舊無知無覺,“我上次出宮的時候,遇到個身受重傷的男人……”

前半句話才說出口,環在腰間的那只胳膊便緊了緊。

專一是件好事,但也意味著註意力也是專一的。

從前後宮還是一票人時,陸懷就一天到晚只死盯著她一個。

尚芙蕖見怪不怪,已經習慣。自顧自繼續說道,“我瞧他非等閑之輩,就讓屠雨在外頭找了個地方給他養傷……”

她將對宋廣嗣一行人,私下養獸搏獸的猜想全部說出來。

“本來人家有閑錢,愛養著玩兒也管不著。但擔心就擔心在那些搏鬥猛獸之人,恐怕根本不是自願,而是被他們強行扔進去的。”

更險惡些去猜想,甚至有可能是餵獸。

陸懷暗暗蹙眉,“你救的那人,可有查清楚來歷?”

“清楚了。”

見到那把斷刀,她便猜到了。

正了正她鬢間那朵歪斜掉的桃花,天子眸色深如濃墨,是暮春也化不開的冷意,“宋家的事拖到現在,也差不多了。”



霪雨霏霏,數日連綿不絕,京兆陷入一片水潤迷蒙。

階前催綠萌青,一派春意盎然。尚芙蕖卻是愁眉不展,叫宮人將沈甸甸的熏爐搬到廊廡處,焚一爐沈檀香,用以祈晴。

天不作美,陸懷傷痛愈發嚴重。

甚至到了臥榻的地步,繼位這麽久以來第一次輟朝。

“娘娘,好了……”

將平安符掛好,來福才撐著傘要冒雨跑回來。身後卻傳來啪嗒一聲,那枚高枝上的平安符——

竟被風打落了。

水窪淺淺,可東西沾上了泥濘,怎麽看都不能再用。

心頭駭然,他僵在原地,一時不知道是進還是退。

杏兒扶著臉色比天兒還難看的尚芙蕖,連聲安慰。

“娘娘碎碎平安,歲歲平安……”

但討吉話沒能平覆尚芙蕖心底升起的那股邪火,一指那棵比幾個自己加起來腰還粗的樹木,咬牙說道。

“等會兒雨一停,就給我把它砍了!”

連皇帝的平安符都敢掉,真是活的不耐煩了!

她這段時日就沒放晴過。

幾個貼身侍人不敢多說別的,忙低頭應下。

簾幕低垂,一進寢殿便是那股刺鼻濃重的苦藥氣味。

熏籠裏正燃著艾草,煙霧繚繞,緩緩攀上幔帳流蘇。男人那張俊美的面容愈發透明蒼白,看不出半點血色。

他低著眼瞼,骨節分明的手輕搭在身前薄被上,上面青絡清晰,順著冷白手腕蜿蜒入衣袖,是難得的脆弱之態。

但尚芙蕖無心欣賞。

端了藥走過去,坐到他跟前。餘光不經意瞥到那張側榻,輕哼一聲道,“陛下不愛惜自己身子,也該長長記性了。”

明知有傷在身,還非得胡鬧。

陸懷笑了笑。

人是疼的臉色發白,可姿態依舊是上位者與生俱來的沈穩與掌控感,“所以下次,別再提要與我分開的話了。”

知道錯了,但是不改。

而且,下次還敢。

尚芙蕖被他氣的額角都跳了跳,可對方如今這副模樣,又不能做什麽。只能紅了眼眶說道,“你要是有什麽三長兩短,祉兒和揚兒才多大,叫我們孤女寡母怎麽活?”

她是真有幾分怕。

兩人一塊這麽久,陸懷都像鐵打的,平日連個頭疼腦熱都沒有。既能上馬又能開弓,夜晚拉上幔帳,更是讓她叫天天不應,叫地地不靈。

尚芙蕖才被女兒嚇唬沒多久,就又來了一個。

而且他要是真死了,那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,什麽都撈不著。

見她要哭,陸懷總算慌了神。

“沒事,不過是……”他本想說小傷而已,但考慮到尚芙蕖對傷病的認知,很可能和自己不一樣。

她長這麽大,最嚴重的估計就是幫尚娉婷私奔,挨了祖父一頓手板子。

方才平安符掉地積攢的擔憂後怕,此刻襲上心頭,尚芙蕖問他,“好端端的怎麽會舊傷發作……你真的沒有瞞我什麽嗎?說什麽換季陰雨天所致,可從前也沒見你這樣。”

她語氣中帶著質問與埋怨。

“盈盈。”陸懷輕嘆一口氣,擡手覆上她手背,“其實從前也疼的。”

只不過,他從來不說。

“這次只是發作嚴重了些,看著嚇人罷了,不出七日就會好。”他對自己的身體情況還是了解的,純粹就是因為疼和麻。

右側半邊肩膀沒有什麽力氣。

他又素來有皇帝包袱,不想當著群臣的面,連筆都握不穩。

連軸不停轉了這麽多年,索性讓自己休息幾日。

尚芙蕖吹涼一勺黑乎乎的藥湯,送到他面前,眼圈還是紅紅的,“反正你要是不在了,我就帶著祉兒改嫁。”

她還是沒長記性,什麽話都敢說。

相握的那只手掌緩緩收攏,可因無力,握的並不緊。

陸懷看起來沒有生氣,語聲依舊帶著孱弱的沙啞與緩慢。

問出的話,卻令尚芙蕖一頓。

“還記得那晚我說過的話嗎?”帶有薄繭的指尖摩挲過纖腕裏側,他仿佛是在提醒一個不懂事的孩子,極盡耐心,“不論怎樣,都該是你受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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